天路修行：重庆9岁男孩骑车去拉萨（续11）

笑佛

D44 八月二十 八一－工布江达 130公里

       林芝县八一镇热闹而繁华，顾名思义，八一这个地名总是让不由得想起解放军叔叔。离开八一的路上，能看到弯弓射雕的塑像。
       林芝在藏语里面被称作：太阳的宝座。我们渴望太阳，但天不作美，前往工布江达这一天，空中依然密布阴霾。


       美丽的尼洋河从八一镇旁边淌过。我们将要沿着尼洋河向上，一直走到米拉山口。
       如果海拔四千以下的山都不算，那么我们在整个川藏线上已经翻过十一座高山，米拉山会是我们最后翻过的一座大山。川藏十二峰，峰峰有脚印。


       林芝是西藏江南，骑行在路上，完全感受不到西藏大地的巍峨苍凉。实际上，从我们进入林芝地区开始，就已经是穿梭在绿荫，人在画中行了。



       因为出发得太晚，而今天的里程有足足130公里，所以从一开始，我就提醒修修，注意保持今天的骑行节奏。同时我告诉他，上一次骑行这一段，我们是大早就出发，却还是在雷雨中赶了好长时间的夜路。


       八一出来的路其实很好走，路面平整，起伏很小，行走在路上，满眼都是尼洋河温柔的笑脸。
       面目狰狞不一定是敌人，如花笑脸也不表示没有危险。
       想起两年前，独自骑行到雷波，在路上看到的警示标语至今记忆深刻：十次肇事九次快，摩托车族当自爱。


       远远看见林芝珍稀植物园门口有两颗造型奇特的树，我们喜出望外的奔去，打算仔细观赏那两棵参天大树。走拢才发现，树是水泥做的假树。修修攀上去，等我给他拍照，挽着缠在树上的藤条看了半天，说，爸爸，这个藤藤也是假的。



       有些地里的庄稼已经收过了，剩下一片宽广的麦茬地。对牛来说，麦茬地就意味着幸福，对人来说，什么是幸福？
       像我们这样在川藏线上饥寒交迫的流浪，算不算幸福？


       不管路有多漫长，只要坚持走下去，只要不泯灭希望，就一定能看见曙光。


       行道树后面掩映着一个小水塘，嘻哈笑闹的声传到路上，特意转过去看。男男女女一群小孩子，脱得赤条条的在水塘里洗澡。


       更章。修修已经彻底恋上藏餐了，只要我问他想吃什么，他就仰起脸看着我，面带微笑的回答：甜茶、咖喱饭。
       并不是每一家茶馆都会卖咖喱饭，特别是小地方的茶馆。我们几乎问遍了更章的所有茶馆，才在街道末尾找到一家有卖咖喱饭的餐馆。在茶馆喝茶的人好奇的偷眼看我们，想必是这个地方，从来没有汉族小孩来吃饭，还是个戴着头盔的、骑单车的娃娃。



       可以让我们驻足的地方实在太多，可是天空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云团，总是紧紧的压迫、驱赶着我们前进。
       太阳多数时候藏在云层后面，但偶尔也出来露一小脸。



       往右是雨雾弥漫，往左是阳光灿烂，公路沉默无言的在中间蜿蜒，不知会转向哪一边。



       围着小山头转一圈，我们如愿以偿的来到阳光和树荫下面，但尼洋河上空的云层翻翻卷卷，随时都可能变脸。



       路边很多小树，有一些直接生长在水里。修修蹲下来仔细观察，看能不能在树下挖出来一条鱼。




       强嘎村附近有个果园，摆在路边的水果很新鲜。
       看着远处的云团，我一直担忧着雨水，可修修浑然不觉。我停在岔路的涵洞桥上，修修从后面不紧不慢的赶了上来。
       我指指头顶的蓝天，对修修说，修儿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？
       修修说，还可以。
       我说，没感到压力？
       修修摇头，没有啊？
       我抬手指着头顶问，现在会不会下雨？
       修修说，有太阳，不会下雨撒。
       我又指指远处，那边呢？
       修修瞄了一眼涌起的云团，那边可能会下雨吧？语气有点迟疑。
      我说，你再看我们要去的方向呢？
      修修看着远处不语，也许是猜到了我要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 我们现在不淋雨，并不表示整天都不淋雨，我们现在安全，并不是永远安全，我说。
       修修专心的看着我，目不转睛。
       有一个成语，居安思危，老师有没有讲过？
       修修老实的说，没讲过。
       我指指头顶的小块蓝天说，这就是安，又指指远处的云团说，那就是危。当我们处于安全安逸安乐的状态的时候，我们要想到，危险危急危难的时候，应该怎么办。
       修修说，下雨了就穿雨披撒。
       我说，对，还有句俗话，饱带干粮热带衣，跟居安思危讲的是同一个道理。
       修修点头说，嗯。
       我说，不过，还有更好的办法，就是我们跑快点，在那片云朵开始下雨之前就穿过去。
       修修说哦。
       那你能不能跑快一点呢？我问。




       在尼洋河两岸盎然的绿色中，突兀的生长着这棵树。秋天刚刚进门，一树叶子就迫不及待的黄透了。


       虽然我一直明示或者暗示修修，今天要很努力才能赶到工布江达，但妩媚的尼洋河，却吸引着我们一次次的放慢脚步。




       百巴镇。将要穿过镇子的时候，跟一只街头晃荡的狗打了个招呼。狗儿回头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，冷淡的转身离开。



       不管是不是面子工程，百巴街道尽头的几处民居，还是宽敞阔绰得让我牙根发痒。


       远处的天色已经暗淡得不成体统，我怀疑我们走过去之后，会一头扎进冰凉的雨中。


       吾金扎菩洞是我一直跟修修提起的地名，我告诉他，那里有一片美丽的波斯菊。
       修修跑进花丛中，举手扮花朵。人面菊花，修行天下。




       几只牦牛在河边吃草喝水，见我们走近它们就转身离开，大大方方的把这片宝地让给我们。


       修修跳上河边的一棵枯树，摆出个只手托天的架势。


       刚拍完只手托天，他就飞快的跳下来，原来他在沙地上发现了好东西。
       金子，老爸，这是金子！修修拈起一粒细小闪亮的沙粒，惊喜的对我说。


       路边连续插着蓝白红三块牌子，左边一块写着离开林芝林区，右边一块写着抵达千年古堡，中间一块写着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。
       身体力行的实践，比插块牌子喊口号可要困难多了。


       弯月沙洲。


       绿草茵茵，矮树成林。这个地方适合停下来，长时间的发呆。

       坐在路边，静听马儿吃草打响鼻的声音，或者偶尔一声懒洋洋的嘶鸣。


       千年古堡？摇头晃脑瞪起眼睛仔细看，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，去年是否见过这个壮丽的古堡。



       在巴河我们见到了第一块指向拉萨的牌子。
       拉萨啊，布达拉啊，还有三百多公里，我们就要看见你雄伟的身姿了！


       比较奇怪的是，在巴河我们竟然还看见了搭车的骑友。这段最林芝最江南、最养眼最润肺的路还搭车，会不会有点焚琴煮鹤？
       巴河小桥过去，就要进入逆风区域。跑了一天，我们都处于阴雨的威胁之中，到了这里，估计是躲不掉了。



       逆风一起，速度就慢下来，天色阴沉得吓人。空气中飞舞着细碎的雨点，打在身上裸露的地方，凉悠悠的。

       远山的背后，隐隐响起沉闷的雷声。
       修修又不说话了。
       逆风，大雨，雷声，闪电，夜行，这些情况我都向修修预告过，现在正在一一应验。我知道修修心中害怕，但即使这样，他还是骑得不紧不慢。
       这家伙，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还不着急？我却有点着急起来了。


       雨水还是势不可挡的来临了。穿着雨披继续前进，速度越发减慢了。
       路边小小的池塘里，停着一艘大船，细看，原来是一所船型的房子。


       雨水白茫茫的笼罩了前后山头，在公路上返照出冰冷的暮光。寂寞的318，看不见其他的行人，只有修修和我，一前一后，顶着雨水和逆风，孤孤单单的行走在路上。



       今天到达工布江达之后，下一个停留点是松多，再下一天，就到拉萨了。
       看着修修在雨中蹒跚的背影，我禁不住想：我们的修行天路，就要结束了？修修从中得到了什么？我从中得到了什么？为什么他的脚步，还是那么安步当车？
       在雨中夜行是很难受也很危险的事情，但此时，我突然有点盼望，夜空快点暗下来，雷声快点响起来。
       我把自己远远的掉在修修身后，绝不超过他。

       灰狼妈打来电话，电话那头传来喧闹的背景声－－我们远在重庆的家里，一如既往的干爽、明亮而热闹。


       有一趟雨水渐小，云层散开了一些，天空竟又有点亮了起来。我忍住心中的焦躁，强迫自己一直远远的掉在修修身后，有时候会好几分钟都看不见他的人影。
       从我们离开家门到现在，修修从来没有在路上等过我。我想让他换个角度，尝一尝在危机四伏的困境里，等人的滋味。




       他不时回头，用目光找我。整整二十公里，我没有超过他。从来都是我带领着他，督促着他，鞭策着他，突然这一次变成我拖累着他，真不知道，他是什么想法？



       天已黑尽的时候，他终于停下来。
       我慢慢骑到他身边停下，以为他会埋怨我，以为他在等我，以为他已经很不耐烦，可是他什么都没说。
       我忍不住问，刚才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？
       修修说，没有啊！
       我说，我看见你一直在回头看我呢？
       他说，我是在看你，但没有等你。
       我有点失落。想让他尝尝等人的滋味，哪知道他并不是在等我，只是看不见我，心中害怕而已。

       没有达到预期目的，我有点郁闷。如果我记得没错，还有不到十公里，就会到县城。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雨夜骑行。我像一头饿狼，贪婪无厌的想取得更多的修行成果。

笑佛

修行天路真是一个好帖，修修父子给我一个很大的启示是：骑行固然是一好事，更加重要的是要从骑行的苦与乐来体会人生，劳其筋骨，强壮体魄，礳炼我们的意志，慢慢地饱揽那一路美不胜收的风景，快乐着我们的生活。

独坐幽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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