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的那一边：万峰之林

扣林山下

    这是一个旅行的时代，我们都在追寻自己心中的诗和远方，诱惑于美丽，诱惑于遥远，希冀诗和远方都能抵达心田。很多时候，旅途中的所见所闻、所思所想，不经意间带来生活中的答疑解惑，而淘来的经历、体会、感悟，连同所谓的笔耕，换来自我的欣慰和喜乐。随着旅途的延伸拉长，随着阅历的不断丰富成长，内心得以在朝拜的路上与诗和远方滋润濡沫，终成为遥远旅途中不可多得的温情收获。

    “天下山峰何其多，唯有此处峰成林”。这是在多彩贵州，这是在西南布依族聚居的纳灰村落，一个幽静、平缓的世间瑰美自然遗存。这里有泛着金色的广袤田园、流淌不息的清澈溪流、牛羊满山的坡上牧场，翠绝绵延的苍莽原野，还有宁静古朴的村村寨寨。而最为雄浑、最富有磅礴气概的当是逶迤绵延的喀斯特峰丛：万峰林。

    寻访万峰林，是从双生小镇的乡愁集市开始的。一钵酸臭鱼、一座将军桥、一架水车、一间乡愁酒吧，成全了这一处心灵的驿站。那曲关于“天净沙”的意境场景，此时演绎得格外生动具象，个中滋味，任由漂泊异乡的人儿缓缓沉浸，浓情品味。静谧的夜色里，孤独人的足音嘀嗒在遥远他乡的街，如放缓的脉动，只为将心停泊。因为这里，望得见山，看得见水，记得住乡愁。

    平和安详的夜，一枚枚故事在有条不紊的上演。圩市幕墙上，布依族少男少女们身着盛装，吟唱起情歌，歌声穿透夜空，在圩市的巷弄间环绕回旋。而后，一曲凡间绝响“布依八音”，和着吱吱呀呀的水车，夜色中的娓娓天籁，灵动起乡愁集市的乡愁幽幽，触动内心的高冷旋律，让人遍尝乡愁滋味，踌躇间，你在那头，我在这头。

    雅舍，灯下，情话呢喃。温馨的粉红情调中，布依族少男少女情窦初开，美丽的布依族女孩唱起婉转悠扬的歌，朴实的布依族小伙吹起悦耳动听的山歌木叶。歌声不停，木叶不止，深情不熄，靓丽青春和甜美爱情在庭前碧瓦间烙印，在乡愁集市留下永恒的印迹。

    宁静的夜色里睡去，宁静的晨曦中醒来。信步徜徉在圩市的大街小巷，沿一条条泛着民族情怀的石板路面，拾掇古往今来的意识交流。牵牛老农缓步走过窄梗，门前老太悠闲舒展，早起玩童哼唱着歌谣，洗衣少女河边戏水，蹒跚着步履溜达的白鹅，四处觅食游走的老狗。集市边飘香的稻花，在一片薄雾中曼妙，拂过田野的晨风，将醇香肆意泼洒。布依民族朴素的私语温情，自由的在错落的村寨间低吟浅唱，情趣别有洞天。穿行在越来越丰满成熟，便越来越谦恭低垂的稻穗田边，在醉人的芬芳里，听取蛙声一片。

    最亲切的莫过于圩市边泛着猪油浓香的蛋炒饭。布依族的蛋炒饭，由米饭和包谷饭混合翻炒，金黄金黄的，是布依山寨的传统美食，从清晨到黄昏，整个乡愁集市都飘逸着诱人的芬芳。或许，一碗香气扑鼻的蛋炒饭，一碟酸辣开胃的糟辣椒，本身就是一味情感，成全着一缕看得见却永远挥不去的乡愁。圩市所有的店铺，饱含布依人家特有的民族气息，都在柔情似水的意境里记录着乡愁，传承着乡愁。而山外远道而来的人，早已彻彻底底的融入在这一片温暖的乡愁情怀里。

    万峰林，平坝无缘起峰。随着蜿蜒的山路，一幅小桥流水人家、山水田园美景，逐渐呈现在眼前。山下是历史悠久的下纳灰村，山寨依河而建，倚靠峰林，经古桥和民居把整个寨子串联在一起。远处，奇峰似林，密集奇绝，形态各异，逶迤连绵。银色的纳灰河穿寨而过，水在寨中流，寨倚峰丛生，峰耸田园间，路随纳灰走，人栖山水中，整个村寨山水环抱，峰丛护佑，形成独特而美丽的自然山水场景。

    清晨，金色的阳光从峰丛间缓慢露出笑靥，山下的景象格外澄澈动人。村寨民居关不住的炊烟，在屋檐泥瓦上开始弥漫，随着微风四处飘逸。深邃峰林刚从沉睡中醒来，梦的衣衫还不曾褪去，峰的身影若隐若现。阡陌纵横的小径间，一块块方格规整的稻田，镶嵌起吉祥满满的“福”。稻田里，沉甸甸的稻谷低垂，如待嫁新娘，羞怯中带着欣喜，暗香残留。三角梅花开三色，粉色的、红色的、白色的，娇艳的绽放，映衬金黄的稻田、如黛的青山、纯白的民居，还有山下溪水边布依女孩黝黑的长发。

    古榕树下，布依村民悠闲的享受着清晨的阳光，浏览着外乡的人儿纷至沓来，默默的见证着山寨的变迁。广袤的万峰林，奔腾的纳灰河，孕育了布依人民骨子里勤劳、勇敢、善良、淳朴的传统品质，尽管外面世界的所谓繁华不断冲击着他们特有的民族文化，即使生活习俗有了不少改变，但依然深切的热爱着自己的家乡，执着守望留守难离的乡村故土，还有属于本民族的悠久灿烂的历史文化。

    这是一个不身临其境而永远无法感悟的世间瑰美。仰头见山，俯首听泉，远观山有色，近听水无声。自性见山，尽管山有色相，有山亦是无山。自性听水声，声声不实，有声亦是无声。游走在下纳灰村寨，观山听水，穿梭徜徉，缓慢踱步，步履走得很慢很慢。这是一个永不会回来的清晨，出发的地方早已是炎热的夏季，而这里却是柔情的清凉。这清凉，来自神秘的锥状峰丛，来自唱着欢歌的潺潺流水，来自扑面的刺梨花香，还有山的那一边小姑娘在唱歌。

    凝望着沉默的山色，聆听着柔情的碧水，你是否看见，夏天已过，有的花儿还来不及开放。

    山因水而秀，水出山而清。万峰林边，村寨边沿，万峰之湖，万峰环抱。这是一幅烟波浩淼、湖光潋滟的山水画卷，这是满含温情、善良和仁慈的心灵场景。湖面上荡着扁舟的悠闲布依少女，长袖长裙里挥舞出婉转悠扬的歌，穿透心田，在内心的最深处泛起隐隐涟漪，带来感悟，获得启迪。

    无奈的面对这个时代，却惬意邂逅这风清景明的万峰之湖。舞动青春的布依少女啊，你有一湖水，可慰风尘，但你可知道，我有一首诗，却只颂山水。

    河坎水流之处，幻化七色彩虹，却不幸坠落至谷底。生活的青红皂白，不再纠结，山水之外的所谓的大美、崭新，仅能当做偏方，早已背离了真实，沦落成为了传说。

    传说，是最神秘的外衣。所有的真诚，像一艘从来都不曾靠岸的船，沉没于现实的深水码头，沦落成为了卑微。这个世界，越来越缺乏温度和温暖，缺乏怀念和景仰，缺乏直言不讳，缺乏敢于为弱者发声，缺乏关注所有的不平等，缺乏不屈从主流社会所谓的欣欣向荣，缺乏固执的发掘那些最底层的真实，缺乏为那些最底层的艰难而呐喊歌唱。

    唯有殷绿的山峦峰林，忧郁满盈，永恒守护着返真的田园梦想。婉转悦耳的牧童歌谣，隽永的诗和远方，在这特定的时空里萦绕心海。行走在原始古朴的村寨，心简单得超乎寻常，境由心生，灵魂触达，与峰林对话，与老桥交融，与古榕偎依，与河水同欢。峰丛之间，静听天语，心灵飞歌，思想共舞。

    万峰丛林，万峰之湖。山水田园之间，浮华喧嚣之外，那满是高远性灵的俊逸峰林，那满是波澜不惊的柔美镜湖，早已成为了内心充盈燃烧的滥觞，早已成为了内心寻求诗和远方的归宿。

    钟情诗和远方，尽管既不懂得诗，亦不懂得远方，但苦难中开花，固执的觉得自己的远方到了。

水分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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