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size=1.00em]
[size=1.00em] [size=1em]第五章 葛儿山下
四月八,涨大水。今年也不例外。滔滔翻滚的龙溪水,从葛儿山下,不知流过多少兴衰事,又流过多少风流韵。
龙溪河边的一乱坟岗,上月来了一拨人,叮叮当当,把一座坟修造一新。坟头高大,用青砂石砌成,二龙嬉珠,生动活泼。正面用钟鼎文雕刻一幅墓联:
旺龙真穴千秋富
砂青水秀子孙兴
对联中的石碑上刻有晚辈的姓名。两侧有一对形态可掬的石狮。青石镶嵌的祭台被雕有莲枝纹的石栏杆包围。
一辆宝马缓缓地停在坟旁的公路上,从车里走出来一行人,他们是躺在这里多年的墓主人的后代。
鞭炮齐鸣,烛光萤萤,香烟缕缕。
这是吴兴源的后人给他做120岁生日。祭毕,一行人到了93岁的堂奶家。 一
吴行勇爱听先辈的故事。步履蹒跚,但精神矍烁的唯一的祖辈陶奶奶对勇说。
你高祖吴兴源解放前不知多苦。陶奶又说,一家五口,开始住在葛儿山的岩壁下,青砂岩的壁下,岩洞左右有两间屋子宽,前后有一间屋深,岩洞能遮住部分雨。冬天,那透风凉的感觉实地难承受。
你高祖吴兴源,租了陈富有的田5亩,地一弯。年成好,一家人能填饱肚子,遇天干、水旱无法交租,只有四处乞讨为生。
你高祖不怕苦,除了种田地,还上山挑柴。在龙溪河边上的沙丫场,出售。你的高祖赶场挑柴卖,你的高祖婆就卖泡粑。起早贪黑,一年一年。有了积蓄,买了一些田,也在沙丫场买了一间铺子。开起了汤圆店,你高祖别名“吴汤圆”。生活有了起色。让你的祖父去读书。挣的钱用口袋装。
陶奶奶愉快的谈话里发出了一声叹息:“唉。”
继续讲到。
“记得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,天刚黑。一群人提着枪,朦着脸,嘣嘣嘣敲门。来不及躲避。凶神恶煞,让人毛骨悚然,不寒而栗。”
“一口袋铜钱没了。”
“把吴宇强绑走了,才9岁。”
“留了一张条子,上书:白银100两,十天后,放平桥桥头。不然,只能见到你儿的尸体。”
“百两银子,哪里凑,把买的田卖了,住的房子卖了,才凑齐了绑匪要的钱。”
又成了穷人了。
二
1949年解放了,由于吴宇祥读过私熟,有些文化,在沙丫场当上了农会干部,家庭成份评为雇农。庆幸被土匪抢了,不然还成地主。1952年春,特别重视有文化的、成份好的人才。19岁的他,正值风华正茂,经过选拔,推荐到重庆一兵工厂任职,两三年后,当上了技术科科长。大权在握,呼风唤雨。
由一个乡巴佬,成了一个城市人,把原有的已成婚的农村婆娘昌秀和一岁多的儿吴洋早忘在九霄云外。与同厂的一个城市黄花闺女刘厚文爱得死去活来,难以分开。
俗语云:“男退三千,女退八百。”吴宇祥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三千圆人民币,与农村的妻离了婚。
农村老婆守着才一岁的儿子,希望他早点长大。
二十年过去了,死守活寡的王昌秀,忍受内心的多少孤独,寂寞。
多少个不眠的夜晚,难盼天明。
泪水湿透多少回衣襟,只有她自已知道。
多少不眠之夜,吃了多少叶子烟,难熬的慢慢长夜。孤儿寡母生活实在不易。幸好你奶奶有个叔父是村支部书记,还没有人欺负。母子俩靠吴宇祥当初离婚时的3000元,在银行的利息过日子。
三
“吴宇祥也是,忘了当初的苦。进了重庆城,忘了共产党的恩。”他大姐宇春说。
“跟那个王厚文勾搭上了,又拽不脱屋里的婆娘,他把昌秀骗至朝天门码头,掏出枪来,准备给昌秀枪杀到长江的。被他的警卫阻止了。因这事,他一辈子没入党,再也没升官,就是一个科长了。”宇祥的二姐宇翠说。
祖父有四子女,大女宇春,二女宇翠,么女宇红。宇祥带着娇妻,回来过。娇妻厚文高挑婀娜,白皙动人,文静美丽,见之忘俗。
宇祥回来,一是看看儿子,二是看看三个姐姐,三是炫耀新欢的娇妻。
为了顾及原妻的感受,都不在他自已的家里,怕昌秀受不了。那在他堂叔志富家里相聚。
因极少回来,堂叔用农村最好的酒菜招待不用说。厚文也上了桌,很讲究的,用公筷夹菜,凡是别人用自已的筷子拈过的菜,再好,也不会吃的。兄弟们说,宇祥计了一个奢侈婆娘。
昌秀之子,吴洋,一天天长大,70年代,结婚年龄男25岁,女23岁。由于吴洋妈在离婚时他老汉给的3000元,存在银行,用的利息。长大后,用那笔钱,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,给乡邻运点石头、石灰挣些钱。日子天天好起来。吴洋也讨了媳妇。媳妇懂事,贤慧,勤劳。一家人日子红红火火,让人羡慕。修起了高楼,还买了集体生产队的公房一大片。
老公起早贪黑,开着手扶拖拉机晚上去西山拉石灰,白天赶场卖石灰。拖拉机开不到自已的家里,寄放到公路边的院子里。有时生意不好,淡季,剩的石灰更多,从场镇开回去又耗油。只好寄放在街上。
在沙丫场的后街,有一户人家。丈夫去世不久,女主人乐于寄存在她家。吴洋把拖拉机存放在她家,给点存放费,偶尔请馆子里吃一顿。日久生情。一个是寡妇,一个是风流男人,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如胶似膝,难分难舍。吴洋的老婆也发现了端倪。怎么办呢?上有老,下有小。已有两个小孩,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。一个读高中,一个读初中。家庭开支要花钱,只有靠拖拉机挣钱。这女的对有吴家也有恩,怎么办呢?我与吴洋离了婚,那不正中了寡妇的下怀了。吴洋的胆子是越来越大,把寡妇带到家里来了,三个人睡在一个床上,过起了三人行的生活。
吴洋的老婆回娘家告诉了父母,父母觉得也难办。离了婚,又怎么舍得一对儿女呢?
听说在忠县的一远方亲戚,有一邻居男人死了妻子,年龄与寡妇相当。为了让丈夫死心,也为了自已和保全全家,为寡妇当起了媒人,把睡在一起的第三者,远嫁他方。还为寡妇准备了嫁妆,当起了娘家人。邻居赞扬她有气度,有智慧。
四
“开席了......”吴洋老汉高喊。
鞭炮齐鸣,锣鼓喧天。
“吴洋的儿,吴行勇考上了清华大学。”二姨满脸笑容说。
“今天吴洋请亲戚朋友吃饭,他那儿真有出席。”邻居说。
摆了几十席,风光得很。
这个喜讯也应告诉了在重庆的爷爷。爷爷吴宇祥也觉得农村的这个孙子比重庆的这个孙子有出席。亲自来参加祝贺。
到家祝贺,不好与原配离了婚的昌秀见面,怕尴尬。吴洋又把他老妈送得远远的。等他父亲回了重庆,才又去接他妈回来。
有了这个长脸的孙子,在重庆的吴宇祥,想把农村的儿子一家,接到重庆去过。但原配成了障碍。自从与昌秀离婚之后,与重庆的娇妻结婚后,也育有一女一子。俗话说“纨绔子弟无伟男,自古雄才多磨难。”所生的一女一男,也不过上个中专,成了个城市中的普通蓝领。比起有一个可上清华大学孙子,差十万八千里。吴洋也想去跟到老汉,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,怎不想过轻松的日子。还为儿子的大学生活费发愁呢。
“吴老板,生意好哦”他邻居打电话说。
自从孙子考上清华大学,吴宇祥就把农村的儿子接到重庆,利用自已的关系建起了一个小型涂料厂。
财富在增多,矛盾也在增多。
老爷子关心了农村的儿子,而重庆的儿子,又有了意见,一家人也扯起了皮。而在农村的被抛弃的老妈,守寡一生,老了靠的就是这个儿,内心那个苦,只有自已才知道。在吴洋离开老家的第二年,昌秀在一狂风大作的深夜,口吐鲜血,走完了自已凄苦的一生。
五
“吴行勇,男,42岁,经省委研究决定,下派福英县任副县长一职,锻炼两年。”这是龙溪省宣传部发出的一条重要新闻。
吴洋看到这一消息也并不吃惊。儿子吴行勇185的身材,壮实而英俊,踏实而有才,吃苦又耐劳。集父母的长处于一身,人见人爱。在清华毕业之际,龙溪省组织部就去了一批人到清华大学,引进优秀人材吴行勇,回自已的家乡工作。
组织部肖部长不但对人才的渴望和重用,还是一位热心的红娘。把自已同学,龙溪省民政部副部长高小琴的千金,如花似玉的美女高小雅介绍给吴行勇。
两家虽门不当,户不对,但凭吴行勇的一表人材,英俊潇洒,征服了她家,成了陈家的乘龙快婿。
又一年春节,吴行勇与父母、妻子、儿子一行人,开着宝马,给他的高祖父上坟来了。
再次来到高祖曾住过葛儿山的岩洞,感慨万千。在涯壁上题诗一首:
担柴买田住岩洞,
钱多贼窥捉肥穷。
翻身为官山城富,
忘了老妻一生空。
再走先辈创业路,
牢记使命好运通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