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龙旧事 （七）

千结千梦

雷破石

壹

        梁瞎子连夜跟着刘兵回到凤鹤岩，天都已经亮了。这时，才算放下一颗悬着的心，又暗自感叹：有枪的人，腰杆才硬啊！

       再看凤鹤岩上，宽厚的寨墙、沉重的栅子门，还居高凭险，感觉自己真有先见之明，居然留着这么一个安全堡垒，有些自鸣得意起来。

       其实，梁瞎子躲避风头，闲坐不了两天，他就跃跃欲试要去找同党。结果，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小头目，却相当容易的被剿匪小分队抓了个正着。

       原来，放着小鱼钓大鱼，让他这个二当家自投罗网。早知道这样的失误如此要命，那之前，无论如何都该抽时间画个水碗，以测吉凶祸福。

       凤鹤岩上，刘兵的住宅是梁瞎子看的风水。因地制宜，坐北朝南，一字排开五大间。青石屋基，长地坝；雕梁绣柱，大花窗。虽然住了十二年，已然不新，也丝毫不影响主人的阔气。

       二哥刘武周从前有刘兵的财源支持，乡长一直当到梁山县解放，到如今闲了一年，更加的心宽体胖。老四刘兴凡却被鸦片烟掏空了身体，是个被土埋了半截的人。只有刘兵，还有一股困兽犹斗的阴狠，却难掩贪恋风流的憔悴。

       三兄弟早已成了人民的公敌，自知已经到了四面楚歌，生死攸关的时刻，聚在一起也要拼个鱼死网破。

       刘兵也真佩服梁瞎子，一个算命先生竟像军师一般，不光会看罗盘还会看攻势地形。凤鹤岩上多处是悬崖，大寨门居险仅一条小道至门前，易守难攻。后寨门，可以从凤鹤岩下花院子穿竹林而上，见天就是一片开阔地，从寨墙上，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。火力范围之内，谁想靠近，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，明摆着。

       后来，也证实自己的确没看走眼，梁瞎子竟然是刀儿教二菩萨，真让人不得不佩服，先生大才。

       凤鹤岩上的战斗，从刀儿教攻打县城失败以后，仅十天，差不多把刀儿教漏网的大鱼，抓得个七七八八以后，在县城老公安局长栾麟祥的带领下，以及驻梁解放军加云龙农协干部和民兵一起，铲除以刘兵为主的土匪、恶霸、黑势力的战斗，势不可挡的吹响了进攻的号角。

雷坡石

贰

       青天白日开仗，双方都看得清楚。没有工事的进攻，和居高凭险的据守，属优属劣那是一眼尽知。前寨门上就守着大门前小道上的一个拐点，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。后寨门的寨墙上，守着一片坡地，一览无余，谁露头打谁！

       剿匪的战士们，遇到这样的险地，也不能顶着子弹去送死啊？那是进退维谷，动弹不得。领导小组是开了碰头小会开动员大会，发动大家都来想办法。

       这个时候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，不光参战的民兵、战士急了，就连观战的老百姓，看到久攻不下，也耐不住性子围了过来，七嘴八舌出主意。

       有的说爬岩，有的说挖壕，还有个伙食团的烧火佬说火攻。这些主意，很快都被他们的互相质疑给否决了，那烧火佬还面红耳赤说自己主意好：“大寨门更接近些，烧前门！”

       “都不敢露头，还等你到门前？”在云龙小学同一个伙食团的厨子和他吵习惯了，立刻反对。

       “那从坎下往上扔柴火”烧火佬了解地形，坚持自己的主意。

       “下面全是树，怎么扔？还那么高！”厨子再问。

       “那就爬树往上扔——”烧火佬被问得发了狠。

        原来，小道随突出的山岩直达门口，旁边就是四五米深的荒地，长些老树冒出来都高出小道的路面好大一截，灌木一般，却是寨墙上的盲点。

        这话有点儿意思，老局长目光闪烁，心里早就谋划开了。

        厨子也犟得很，直着脖子问：“就算扔上去也烧起来，又能怎么样？还是无法接近。”

        这一问，老局长帮腔了：“这就不同了，烧起来有火有烟，不仅可以遮挡视线麻痹敌人，更重要的是解决了最重要的一道防线——”

        “寨门！”

       于是，就有爬树的农民，到了高处往那寨门口扔干柴和新砍的树枝。柴火越堆越多，越堆越高，然后就往上扔火把。柴火有干有湿，容易点着也容易起烟，直到烟雾起来，寨墙上的土匪才云里雾里起来。

雷坡石桥、龙溪河边

叁

       他们在浓烟中，薰得眼泪双长流，呛得喉咙都冒烟了，却看不到火源...... 只得蒙上湿帕子，草木皆兵地往下胡乱放枪。   

       老局长不慌不忙，按兵不动。等着厚重的大门被长时间的暗火烧成火碳，再打将进去，瓮中捉鳖。

       于是，寨墙上的人摸不着庙门，还以为行之有效地控制住了局面。

       等天色暗下来，烟火也散了。上面的人发现自己竟成了睁眼瞎——

       为什么？大寨门前的小路树荫浓郁，入夜更是一团漆黑。平日里有人上来都自带灯笼火把，今儿个你想看清下面的情况，没门儿！共产党又不是萤火虫，本就欲盖弥彰，哪能让你看到！所以，寨上的人只好无的放矢瞎放枪，白白浪费子弹。

       而下面的人，阴一个阳一个，摸了几个人到得大寨门前，再几枪托猛敲猛推。只听“轰——”的一声，寨门带着热气卷起细碎的火星，倒落尘埃。

      进门就是通道，有隐蔽和遮挡，遇到匪徒反击，扔一两个手榴弹，就把人吓破了胆。然后再朝里面大声喊：“大门已破！只抓匪首，其余不相干的人，放弃抵抗从轻发落！”于是，想脱罪的，早早就放下了武器......

       刘兵听到手榴弹响，再看人影绰绰，到处是呼喝之声，知道大势已去，脚肚子一软，咚地一声，就给母亲跪下了。暗哑着声音说：“妈，亏你老人家捡回我一条命，今天就要先你一步——”

       刘母看着这个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小儿子，连接生婆都说：“憋得太久，已经坏了”，刘父也摇头说：“这孩儿全身青紫，没一点儿声息，早就......”

       ——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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